西門吹雪原來落在塘裏荷葉尖上,在他們打過招呼之後就上了岸。他把長劍別回腰間，這才認真打量衛陽：“幾年不見，你的手藝倒是進境不小。”他意有所指地掃過衛陽的臉,又問：“你的劍呢？”

“好像落在哪裏了。”衛陽回答,心想幸好他知道劇情，聰明地沒帶他的劍。否則，兩人都用劍,你有劍,我也有，我們都在這裏——接下來不就是賭上性命的決鬥了嗎？他才不要！

西門吹雪微微搖頭。“你還是老樣子。”他說,“但我不覺得你永遠都能躲過去。”

衛陽笑笑，沒說話。

原主很少下山，常年都在廣袤的冰天雪地中練劍。然後還必須要提，原主就住在冰屋裏。這樣的惡劣環境，實在沒有幾個人能上山去找他玩之類。這麽一來，朋友很少也是必然的。

原主和西門吹雪早前就有交情，好感度一開始是三星就是明證。基於此，原主下山時都很小心。他的朋友死一個少一個，當然要避免任何賭上性命的決鬥。按照原主的說法，就是“等我哪天覺得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時候，我會帶上劍找你的”。

“話說回來，你這次是下山散心嗎？”西門吹雪問，絲毫沒有理睬湖心亭的動靜——那邊已經有人註意到了他們這裏，“怎麽散到人家屋子裏來了？”

衛陽摸了摸鼻子。“如果我說，和你在這裏的原因是一樣的呢？”陸小鳳拜托西門吹雪對付獨孤一鶴和閻鐵珊，而他卻正好相反。

“哦？”西門吹雪微微拖長音，“這倒是有點不像你了。你不是從來不管閑事嗎？”

“突發奇想而已。”衛陽找了個借口，他當然不能說殼子裏換了一個人。“而且你有資格說我？難道你會管閑事？”

“這次不一樣。”西門吹雪偏頭看了看亭子的方向，“有人剃掉了他的兩撇眉毛，所以我答應幫他一個忙。”

“陸小鳳？我倒很想看看，他的四條眉毛少了兩條是什麽樣子。”衛陽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，正好看到兩個人從塘面上飛掠而來，正是陸小鳳和霍天青。

陸小鳳還沒站定，問題就先來了：“西門，你認識無衣姑娘？”他一旋身落了地，眼睛裏明顯是疑惑。

他之前跟著冒牌的上官丹鳳去見了冒牌的大金鵬王，然後和花滿樓一起去萬梅山莊說動西門吹雪出門，再到的珠光寶氣閣。雖然他沒在金鵬王的地方看到衛陽等人的蹤跡，但想也知道，黑衣人既然下了戰書，就不可能真的沒去。而既然衛陽出現在珠光寶氣閣，就說明宮九和黑衣人也很可能在附近。

這麽一來，就多了三個很大的變數。然後他現在又發現，其中一個變數似乎和西門吹雪很熟，根本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。

“無衣姑娘？”西門吹雪反問。“如果我是你，我就不會這麽確定。”

“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陸小鳳被他弄糊塗了。

“女人不該用劍，用劍的就不是女人。”西門吹雪盯著衛陽，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。

加上上一次，陸小鳳就見過衛陽兩次，而兩次衛陽身上都沒攜帶任何兵器。所以他這時眼睛轉了轉，猜出來了一點：“你用劍？衛無衣是個假名？”他把衛陽從頭到腳打量了三遍，不可置信地問：“你不會是個男人吧？若男人長成你這樣，女人豈不都該去……”死？

衛陽對此保持沈默。易容和縮骨都是他的獨門秘技，他可不想弄得沸沸揚揚的。“我只想說，陸大俠，你少了那兩撇胡子，簡直年輕了不止十歲。”

“大俠一詞，真不敢當。”陸小鳳幹笑。就連花滿樓都說看不到他沒胡子很可惜，他就不指望別人不說了。他看出衛陽不想說，只能轉向西門吹雪求救。

“聖母之水峰上的劍客，”西門吹雪回答，“但他是男是女，我也不知道。”

衛陽知道他說的是實話。因為他每次下山都會換很多次易容，每次的樣子都不一樣。而且他還有個好習慣，易容完以後，整個人的性子也跟著變了。換句話來說，原主是天生的演員，而且是毫無破綻的演員。

要不是他之前已經穿了三個世界，這麽有挑戰性的角色簡直沒法接啊！

陸小鳳也猜出來了這種可能，但他依舊沒明白。“如果每次都不一樣，那你怎麽知道她就是你認識的那個劍客？”

“輕功。”西門吹雪簡潔道。不過看到陸小鳳的表情，他又解釋道：“九重傾雲縱，落水無痕，踏雪無聲。若全力使出，能扶搖直上十幾丈。這功夫，全天下只有一個人會。”

陸小鳳突然悟了。他在萬梅山莊時說過，衛無衣出現的時候，幾個人都是在她已經很靠近的時候才聽到了細微的聲音。“你早就猜出來了？”他驚道，“你知道這個肯定就願意出門了，那你還讓我剃胡子？！”

“見他是我的事，要我幫忙是你的事。”西門吹雪的表情都不變一下。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，就算我本來就是要出門，你的胡子也必須剃！

看著陸小鳳吃癟的樣子，衛陽忍不住笑了出來。西門吹雪這張冰塊臉，真是坑死人不償命啊！

一邊的霍天青已經被晾了很久，這時總算找到了機會插話。“這位想必就是西門吹雪了？”他朝西門吹雪做了個揖，“這位也是陸大俠的朋友？”他轉向衛陽，但在不辨男女的時候作揖好像不大合適，只能做了個請的姿勢：“既然都是朋友，我家閻老板請兩位過去喝酒。”

陸小鳳下意識地想摸胡子，卻摸了一個空。糟糕，他本來是想套閻鐵珊幾句話，看看閻鐵珊願不願意把錢還給大金鵬王。若是閻鐵珊不合作，西門吹雪自然會出來解決這問題。結果現在，閻鐵珊剛來，客套話都還沒說完，就先出了這檔子事。

西門吹雪倒沒關系，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叫衛無衣、也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的人要怎麽辦？他倒是有心想問問黑衣人那邊查到了什麽，但現在這麽多人在，根本沒法開口啊！

衛陽接觸到陸小鳳的目光，又笑了笑。“有酒喝，自然好。”話說完，他腳尖一點，貼著水面飛了過去。

他們在翻出上官丹鳳的屍體後又埋了回去，再把地面恢覆成原樣。至於上官雪兒，她被夏洛克做了短時的心理暗示。除非夏洛克解開它，她不會想起她曾經見過他們三個人。也就是說，掃尾工作幹凈利落，不可能打草驚蛇。

那麽，霍休就不可能改動原來的計劃。雖然突然半路跑出來三個貌似攪局的，但被這麽一嚇就露出馬腳的話，那霍休就不是一只老狐貍了。霍休連派人跟蹤他們三個都不會做，一是因為他們武功太高、不好跟蹤，二是因為，如果跟蹤的人被抓住，那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。

而如果一切都照原來的情況發展，那衛陽就能肯定，上官飛燕也在這裏。如果閻鐵珊告訴陸小鳳，他一直都在等真的大金鵬王來找他，那上官飛燕的謊話就被戳穿了。所以她準備挑個合適的時機殺掉閻鐵珊，以免被陸小鳳發現不對。所以這時候，她就潛在亭子邊上，用塘水和荷葉擋住了自己的身形。

這麽一判斷，衛陽直接坐在了亭邊的欄桿上。“素聞關中閻家富甲一方，此時一見，果然名不虛傳。”

閻鐵珊是個面皮白凈的中年人，體型十分富態。他從陸小鳳和霍天青離開亭子後就站了起來，此時看到先過來的竟然是個過分漂亮的女人，一時間十分驚訝。“俺就是閻鐵珊，承蒙姑娘誇獎。俺可不可鬥膽一問，姑娘芳名是？”他是個太監，所以並沒有什麽覬覦的心態。實際上，如果衛陽不是露了那一手輕功，他絕不可能這麽客氣。

閻鐵珊聲音尖細，又非得一口一個俺，聽起來別扭無比。但衛陽知道，閻鐵珊這是在刻意掩飾自己的身份，時時刻刻都不忘操一口山西腔，好讓人以為他是個土生土長的山西人。“閻老板真是太客氣了，叫我無衣便好。”

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兒，西門吹雪、陸小鳳、霍天青也已經回到了亭子裏。聽見衛陽這麽說，陸小鳳又沒忍住摸了摸他原本有胡子的地方。“嚴老板，如果我是你，就肯定不會叫她這名字。”

“這話怎麽說？”閻鐵珊不明白。

“就和我肯定不會叫你閻鐵珊老板一樣，”陸小鳳微笑，“你說是不是，嚴立本嚴總管？”

閻鐵珊臉色一變。嚴立本是他的真名，總管則是金鵬王朝皇宮總管。“俺不知道你在說什麽。”他勉強道，但小眼睛卻開始往周圍掃。

陸小鳳正想再說兩句，又有人斜刺裏飛進了亭子。一粉一黑，正是宮九和夏洛克。亭子本來就沒多大，這一下直接站滿了人。

對這種意外，幾乎所有人都戒備了起來。蘇少卿把手按在劍上，霍天青直接沈下了臉。“你們是誰？”

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，夏洛克正好站在衛陽前面，和其他人隔開了。他聞言根本沒回答，視線在眾人身上打轉，最後定在了霍天青的手上。

這顯然就是問題人物。宮九一聲輕笑，黑色鞭子就和長了眼睛一樣竄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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